“小孩嘛,都是精力充沛的,不打紧,等他自己懂得‘过犹不及’这个道理,过了这茬,也就悟了。”
“你就是这么教徒弟的?”
“他有他当大楼主的便宜爹当师父,我算什么,充其量是个指点一两句的过路人。真教多了,说不定还要被找上门骂几句,说你看,把我好好的徒弟养成了个大胖子……”
“那季行之怎么没成胖子?”
段青玄讪笑两声:“其实那段时间我收徒弟,一是为了转移心情,不然怕自己撑不住,第二……”
他顿了顿,黎盏就仰头看他:“嗯?”
“第二就是,我想尽快把会的东西教给他,那时候自己也脑子昏,觉得这样就算哪天离开了,也算没有辜负这一身剑法。”
再后来的事,其实黎盏也知道了个七七八八。
“你装什么可怜,你在常华剑宗待得好好的,我却要风餐露宿,到处躲追杀,跟人抢一点食物吃,还要每个月……都这么挨上一遭。”
“是,”段青玄道,“是我对不住你,让你受苦了,如果我当时……”
后半句话,段青玄却不明白该怎么说。
如果当时,自己能更强一点,能在一切发生之前保护好黎盏,是不是他们就不会落到这样的地步,是不是不必虚耗这一百年,是不是黎盏就不必经历这些他不该经历的折磨苦痛,一辈子当个自在,开心的人。
他又抱住了黎盏。
也许是分别太久,日复一日囤积的思念好像无数把从体内刺出的利针,一瞬间倾涌而出,穿过皮肉骨头,教他记住失去的苦楚,害怕再次别离。
堂堂剑尊变得懦弱又患得患失,变得失去千锤百炼的道心,成为万丈软红中,难敌七情六欲的俗人。
“算了,”黎盏说,“谁要听这些,我才不在乎。”
段青玄将脸埋在他颈间,想起的却是一幕幕黎盏流落逃亡,严寒酷暑里的煎熬。
他可以不要什么道心,不当什么剑尊,如果上天能给他一次实现愿望的机会,他只想回到很多年前,早些澄清误会,或是救下他的母亲,再不然,便绝不能让黎盏杀害弟子,落了他人口舌。
分明有很多次,他本可以阻止这一切的发生。
怎么就偏偏,落到了一个最差的结局。
*
三人加快脚程,在霍承潜引路之下,成功选择了能够最近到达大陆北部的路径。
风雨楼建宗于此最高一座山巅,多年来,无数向往刀法之人前来拜师求学。此处偏僻少人,过了幽州,便只有一座城镇,连村落都寥寥无几,再往后走,因着大片森林覆盖,浓雾缭绕,罕有人至。
霍承潜并未第一时间回风雨楼,他联系了门内唯一相熟的师姐,请其介绍了一位能够引导入林的向导。
此人名徐伟,祖辈世世代代生活于此,靠与风雨楼运送物资为生,时而为外来人还能充当点向导指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