易音琬给她梳了个利落的灵蛇髻,绷得她头皮疼。
不但如此,还给她插了好几支样式不同的金镶玉发簪和步摇,原本还打算给她簪朵牡丹花,她实在是头疼,婉言谢绝了。
她顶着满头珠翠,终于明白什么叫做幸福的重量。
“让铃兰送你到门口,坐马车回去。”
“啊,不用不用……”冷翠烛连连挥手,“奴家自己一个人就好,不劳烦铃兰姑娘了。”
她一手扶脖子,一手提裙摆,跟在小厮身后,往门口走。
途中经过庭院,她隐约有点不安,后颈发凉。
总觉着有人在暗处盯她。
走到半路,她又折返回去。
易音琬正和小丫鬟站在门口数银钱,见她回来,问:“怎么?你还是决定簪朵花了?”
“……夫人,麻烦您,一定要照顾好冷蓁这孩子。”
她抿抿唇上绯红胭脂,不自在地摸发髻上的珍珠坠子,情意恳挚。
她自知自己与尹夫人并不熟悉,甚至是陌生。
但她宁愿去信任一个生疏的女人,都不愿再去相信男人。
她是尹渊的外室,尹夫人定然是与她无法和解的。
她们之间有仇恨和厌恶,但绝对不止于此。
女人之间,不可能仅仅因为个男人就判若鸿沟。
她从前在青楼同形形色色的女人生活在一块儿,就明白——女人,是最容易对万物产生同情的,即便是最憎恨不过的人,也无法见其堕落到谷底而不心疼。
美丽的天鹅之间或许会嫉妒,会攀比,但终归无法接受同自己竞争的同伴被拔光羽毛打断双腿,绑上绳子再不能在水中自由自在地嬉戏,只能整日由人牵着,在泥泞的芦苇荡中蠕蠕而动。
她对尹夫人其实是抱歉的,但她不得不去利用易音琬的怜悯。
但她也只是用了一点点啊,一点点而已。
求生之举而已,谁又比谁绵善呢。
易音琬盯着她,沉吟半晌:“嗯,我会的。”
后日,冷翠烛正式上岗。
她的工作简单还轻松,就是坐在戏台子后面,和拉二胡吹喇叭的老乐师们配合起来弹,她的琵琶只用在戏目高涨时弹,以添氛围,其余时间就坐着放空等事机。
“娘子看起来不像本地人啊。”老乐师掸掸烟斗,“长相看起来像南方的,水灵。”
“啊,奴家祖籍好像……是淮南的。”
冷翠烛随口胡诌的,她从小就待在青楼,哪里知道自己祖籍在哪儿。
更何况,老乐师的目的本就不在这儿,那色眯眯的目光早已将他抖得一览无遗。
她借口去给琵琶换弦,出戏院透气。
“咯咯哒!咯咯哒——”
“哪里来的鸡啊。”
两个伙计提着公鸡往里堂走,商量该拿来怎么做来吃,正好与她擦肩而过。
公鸡伸长脖子,竭力呼喊:“宿主!救我啊!”
“等等!”她绞着手头帕子,“两位大哥,这只鸡……”
伙计一挥手:“嗨!在地上捡的。”
“这是我的鸡。”
“是我从小养到大的鸡,大哥若不信,可以看看这鸡屁股上,遭火燎掉了一小块儿毛。”她努努嘴,掩鼻而泣,“它定是待在家里想我了,才来这儿找我。”
她这副可怜巴巴的模样,任谁看了都心软,更别说抬起双水汪汪的眸子去看面前两位伙计。
“哎呀,娘子,对不住,真对不住!”伙计罪己责躬,忙不迭将鸡递到她怀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