冬狮郎日夜不眠地守着她,看着她即使在睡梦中也不时因寒冷而瑟缩,听着她压抑的、带着痛楚的咳嗽声,内心的焦灼与内疚如同野火燎原。
一个被他刻意压抑了许久的、更深的恐惧,终于在此刻无法控制地浮上心头——
他的灵压,他的存在本身,是否就是对她持续不断的伤害?
他是冰雪系最强斩魄刀的主人,周身无时无刻不萦绕着极寒的灵子。即使他刻意收敛,但对于一个灵压尽失、体内又郁结着同源寒毒的脆弱魂魄而言,这无异于雪上加霜。
这个念头如同毒蛇,狠狠噬咬着他的心脏。他猛地想起了一个人,一个同样拥有强大力量、地位尊崇,其妻子却出身流魂街,最终……英年早逝的男人。
六番队队长,朽木白哉。
那个总是面无表情,将一切情感深藏在冰冷面容下的贵族领袖。他的妻子,朽木绯真,据说也是因为身体虚弱而早逝。
会不会……也是因为类似的原因?
这个联想让冬狮郎如坠冰窟,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。他害怕得到肯定的答案,却又无法不去寻求一个答案。为了桃,他必须知道,必须找到一线生机。
然而,去向朽木白哉求助,无异于亲手去揭开对方心底最沉痛、最隐秘的伤疤。那位高傲的贵族队长,会如何回应?是冰冷的拒绝,还是……愤怒?
冬狮郎站在六番队队舍外,踌躇了许久。秋风吹拂着他冰色的发丝,带来刺骨的凉意,却远不及他心中的冰冷。他紧紧攥着拳,指甲深深陷入掌心,最终,对雏森桃安危的担忧压倒了一切顾虑。
他深吸一口气,迈步走了进去。
朽木白哉正在庭院中凝望着那株著名的樱树,即使秋日已至,枝叶凋零,他依旧站得笔直,背影孤高而冷寂。听到脚步声,他并未回头。
“日番谷队长,有何贵干?”他的声音平静无波,听不出任何情绪。
冬狮郎在他身后几步远处停下,看着那道象征着贵族巅峰却也承载着无尽孤寂的背影,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,半晌,才用干涩嘶哑的声音,艰难地开口:
“朽木队长……冒昧打扰……我想请教您……”他顿了顿,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,才将那个沉重的问题问出口,“关于……您的夫人……当年……”
他的话没有说完,但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。
朽木白哉的背影几不可见地僵硬了一下。周围空气仿佛瞬间凝固,温度骤降。即使背对着,冬狮郎也能感受到那股骤然升起的、冰冷刺骨的压迫感。那是被触及逆鳞的警告。
冬狮郎的心沉了下去,已经做好了被斥责甚至被直接请出去的准备。
然而,预想中的雷霆之怒并未降临。
漫长的、令人窒息的沉默之后,朽木白哉缓缓转过身。他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,但那双总是古井无波的墨色眼眸深处,却仿佛有极其复杂的情绪翻涌了一瞬,快得让人无法捕捉。他的目光落在冬狮郎身上,看到了对方眼中那毫不掩饰的、近乎绝望的担忧、内疚,以及一种为了所爱之人不顾一切的决绝。
这种眼神,他曾经在镜子里见过。
良久,朽木白哉极轻地、几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,那叹息轻得像是一片落叶坠地。
“你……很好。”他忽然说了句看似不相干的话,声音依旧清冷,却少了几分平时的疏离,“她……也很好。”
他没有指名道姓,但冬狮郎瞬间明白,他指的是雏森桃。
“绯真她……”白哉的目光再次投向那株枯樱,仿佛透过时光看到了那个温柔似水的女子,“体质确与常人不同,过于柔弱。贵族之地的灵压……对她而言,是负担。”
他言简意赅,却证实了冬狮郎最深的恐惧。
冬狮郎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,身体几不可见地晃了晃。
“但”白哉话锋一转,目光重新落回冬狮郎身上,带着一种历经沧桑后的沉淀,“同样的原理,在你们这里,非是绝路。”
冬狮郎猛地抬起头,眼中燃起一丝希冀的火苗。
“关键在于‘平衡’与‘流通’。”白哉的声音平稳,像是在陈述一个古老的课题。
他看向冬狮郎,眼神深邃:“世间万物,本源皆在五行。你的冰轮丸是寒气根源,冰属金。遇火则合化为水。雏森队长的灵压是火系属性,水火虽不容,但有木便可流通。飞梅属木火,劈甲引丁,故而生火”
“火融冰化水,水生木,木生火,便得生机。可懂?”
“绯真当年,没有灵压,我无从判断她的属性。自以为她畏寒需暖,直到见到露琪亚才发觉她可能是水属性。而我属木,水生木,木泄水。我的存在对她来说是伤害…”
他说完这些,便不再多言,重新转过身,恢复了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姿态。仿佛刚才那短暂的、带着一丝人情味的对话从未发生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