村长脸上有了笑,让人将他们领到一处石屋前。
木门被敲了两下,里面出来一位年轻人,在简单了解了状况之后,那位年轻人看了他们一眼,皱着眉点了点头。
等安排好住宿,领路的人又朝姜稚鱼两人介绍道:“这位是关纳,家里的人不多,只有一个年幼的妹妹,刚好能腾出空屋子来,这些天两位贵客就暂时住在这里吧。”
等人走后,关纳让开身,让姜稚鱼两人进去。
在从关纳身边经过时,姜稚鱼似乎能嗅到从男人皮肤表面散发出来的潮湿腥气。
姜稚鱼原本以为只是因为渔民长期以捕鱼为生沾染到的气味,可离得近了,却发现好像又不是。
外头天光大亮,屋里却十分昏暗。
关纳去了西侧房,拿出一盏油灯,放在石桌上,黄豆大小的灯火在男人褐色的眼睛里跳动。
屋子霎时明亮,关纳眼神微动,豁然转过身来,声音暗哑:“两位客人应当还未食饭吧,我去为两位客人端些过来。”
苏予辞微笑道:“麻烦了。”
关纳点了点头。
两碗鱼汤和一箪豆饼被摆放在桌子上。
“不过是些粗茶淡饭,还望客人莫要介意,时候不早了,我还要去照看妹妹,便不陪客人了。”
关纳送了饭食,临走前又提醒道:“容我提醒两位一句,晚上睡觉记得关好门,无论外面有什么动静,都最好别出来。”
关纳明明看起来很年轻,但眼神却很浑浊,他停顿了一下加重语气,特别强调道:“尤其是在海神祭祀期间。”
姜稚鱼捕捉到了他话里的关键词,疑惑地问道:“为什么,是因为当地的风俗习惯吗?”
“不是,”关纳摇了摇头,盯着姜稚鱼,一字一句道,“只是会冒犯海神,来年恐出海不顺。”
他的眼睛是深褐色的,瞳孔却透着股幽蓝,像一潭没有生机的死水。
被那种直勾勾的眼神盯着,姜稚鱼表情略微僵硬,莫名感到一股阴冷,很快别开了目光。
她视线往下随意一扫,就在这时,却突然看见关纳原本平整的手背上凸起密密麻麻的扇面。
姜稚鱼怔在那里,一时竟不敢相信。
那是什么?鳞片吗?
这种念头在她脑海里一闪而逝,瞳孔因为受惊而收缩着,她努力忍住内心的惊恐,看了苏予辞一眼,发现对方一脸平静。
等关纳离开后,姜稚鱼望向黑黢黢的房间里侧,压低嗓音,含糊着说道:“苏道友,我刚刚似乎是看到关纳的手背上——”
说到这里,姜稚鱼踌躇了一下,确定了屋里没有旁人,不再胆怯继续道:“——对,是手背上,上面长满了鳞片,像是鱼身上的那种,不知道苏道友有没有看见?”
“你是说,你看到了鱼鳞,”苏予辞一顿,随后放轻了声音,音色像酥雪落在了宝塔松的松针上,清冽洁净得毫无杂尘,“是吗?”
在他们谈话的期间,苏予辞的手指一直轻轻摩挲着古旧桌面上的干枯裂痕。
两人面对面坐着,灯火如豆,姜稚鱼目视着前方却看不太清他的表情,只能听到指腹和桌面摩擦发出的轻微“沙沙”声。
她一遍又一遍地回忆着刚刚看到的可怖画面,声音肯定道:“对,鱼鳞。”
说完这句话,她深深呼出一口气,轻微的喘气声在不算狭窄的房间里回荡。
幽暗的烛光中,她的面孔越发苍白虚弱,梦幻美丽得恍若水妖。
寂静持续了许久,苏予辞抬起头看向她,温柔地笑了下,若有所思:“我想,应当是这几天经历的事让姜姑娘太过疲累,一时看错了也说不定。”
皮油灯的火苗越来越小,变得微弱昏黄,眼看着就要熄灭,苏予辞往前靠近了些,用针尖儿把灯捻儿挑出来点。
豆大的火苗倏地变大变亮,这让姜稚鱼终于看清了苏道友隐藏在黑暗里的姣好面容。
少年的眼睛安静而幽深,既没有好奇也没有惊讶,仿佛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。
一如既往地,姜稚鱼没有办法确认他到底在想些什么。
而苏予辞也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她的不安,慢悠悠的声调带着诡异的平静继续在她耳边响起:“不要多想,姜姑娘,你只是需要休息。”
是吗?
姜稚鱼低下头慢慢闭上眼睛,心里茫然极了,或许真的只是太累了,看花了眼,毕竟房间里这么暗,一时看错了也说不定。
。。。。。。但,她还是本能地感到不对劲,她不喜欢这个地方,这里的一切都让她感到难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