红月一点点沉下海平线,在渐冷的海风中被完全吞没,腥咸湿润的空气氤氲在呼吸间。
远处青黑色的屋檐底下挂着陈旧的灯笼,在风中不断摇摆。
姜稚鱼简单粗略地洗漱了一番,掀开布帘刚要进里屋,却在长条的供桌上看见了一个深黑色的瓷坛。
供桌油腻腻的,好像不太干净,姜稚鱼没忍住,伸了根手指。
苏予辞眼睛一撇:“别碰。”
姜稚鱼吓了一跳,肩膀一缩收回了手,疑惑地望向他:“怎么了?”
苏予辞走到她身旁,骨节分明的手指微弯,敲了敲:“只是想提醒姜姑娘一下,灰尘多,小心弄脏了手。”
“去休息吧。”
姜稚鱼摸了摸鼻子:“哦。”
红月相互追逐,按天水界的时辰来算,已至子时。
苏予辞倒了盏茶,浅尝了一口,起身,开了门。
“半夜三更的,既来了为何不干脆找户人家投宿,站在别人家门口,是又犯病了吗?”苏予辞交叉着手倚靠在门框上,轻笑着开口,“容道友。”
整整两个时辰了,脑子里不知道在臆想些什么鬼东西,跟只游荡的阴魂野鬼一样,站在门口一瞬不瞬地盯着那蠢货看。
他若是不出来瞧一瞧,他是不是能这样一直看到天亮?
脑子有病。
“孤男寡女,又尚未婚配的,苏道友难道看不出来,我这是在监督你们吗?”
容絮的目光总算不再凝视屋内,挪到了苏予辞身上,依旧发挥着他良好的世家风范,面色温和地解释:“我很好心的,以防你们做出什么不合礼节的事。”
苏予辞惊讶道:“怎么会呢,容道友莫不是在以己之心度人之腹?”
面对苏予辞的嘲讽,容絮不置一词,只是淡淡一笑。
因为他说的对啊,他就是这么想的。
天上的红月映着檐下的灯光,投在暮霭凝紫烟般华贵的衣摆上。
容絮未曾理他,视线一转,又继续盯着姜稚鱼看,那扇木门,那道布帘,在容絮眼里,有或没有,都无区别。
“算了,我刚好有事,既然如此,那就劳烦——”
“对,是劳烦,”苏予辞笑容未改,好整以暇道,“既然容道友如此空闲,那就劳烦容道友好好看着我夫人,可千万别让她出了事。”
容絮脸上的笑立即消失,懒懒睨了他一眼,神情轻蔑,语气诚恳:“你也配。”
一个道德缺失,人面兽心的坏种。
低低的嗤笑声响起,苏予辞反声刺他:“那你配?”
一个脑子有疾,丧心病狂的疯批。
容絮下巴微扬,静静地盯了他一会,忽然笑开了,以一种理所应当的语气,慢条斯理地回道:“当然。”
也是脑子进水了,在这同一个又病又疯的人分个你我高低。
苏予辞有要事,懒得再同容絮惺惺作态,扣好了腕上的红绳,转身便走。
连看守的血萤都未曾留下一只。
门是开着的,海风呼啸着从耳旁掠过,容絮也不在乎,进了屋,把门带上。
他就站在木门旁的阴影处,没有靠近一步,平静而专注地看着床上那个鼓起的小包。
你恨我,我知道。
容絮扣了扣食指侧面的疤痕。
你不爱我,我也知道。
可我自私又贪婪,怎么办呢?我得不到我想要的,就忍不住想要打碎你,再从一堆骨血中拼出我想要的。
我不想这样的,姜稚鱼,都怪你。
所以—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