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久没人说话,直到卢答缓慢地把头砸到冉让肩膀上。冉让轻揽住他,低声问:“还生气吗?”
卢答恹恹不乐:“嗯。”
冉让说:“给你买宝石,不难过了好不好?”
“不要。”
十岁后,每年生日,卢答都会收到冉让送的宝石。从沙弗莱石到矢车菊蓝宝石,从芬达石到帕拉伊巴碧玺,卢答收藏柜里至少有一多半贵宝石都来自于冉让。
冉让试探:“再买一颗帕拉伊巴碧玺,不是很喜欢?”
卢答也摇摇头。
冉让问:“……怎样才能原谅我?”
卢答说:“跟我说实话。”
冉让哽住。
要怎么说?不明白并不全是假话,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到卢答,为什么喊出卢答的名字,为什么会对卢答产生谷欠望。
夜露沾湿草叶,也打沉了两人的衣摆和裤脚。但没人动,只是紧紧依偎着彼此。
又过良久,卢答突然望到草丛间一闪一闪,他喃喃:“萤火虫。”
冉让顺着他的视线看去,果然见到细长草茎间,有几点亮若隐若现。
萤火虫不知何时又出现了。
“会是昨天那几只吗?”
卢答伸出手,遥遥触了下,萤火虫竟没被惊走。
冉让轻笑:“也说不定是你曾经遇到过的那几只。”
不约而同,两人再次回想起了过去。
*
卢答小时候别人送的那瓶萤火虫,不知道有多高兴,连晚上睡觉时都要放在枕边。
那时大人刚尝试将他们分床睡,两人的分离焦虑严重,整天缠着要继续睡在一起,一分开就闹。
卢答哇哇大哭,冉让倒不哭,只是在地毯上四肢着地,锲而不舍地朝着卢答爬过去。两方大人没了办法,只好让两个孩子这家睡几天,那家睡几天。
于是承载着萤火虫之星的玻璃瓶,堂而皇之地占据走原本属于冉让的那一半枕头。
但冉让自觉大追不记小安过,冷哼一声,从卢答那侧上了床,把卢答往中间挤,换了个方式和他贴在一起。
卢答一手抱着萤火虫,另一手被冉让抓着,睡得香甜,酒窝和小白牙都露了出来。
白天两人去上幼稚园时,卢答还贴着瓶和萤火虫认真告别:“晚上见哦。”
下午放学时,他兴冲冲地跑回来,比之前任何一次下学都积极,还带着崔溯洄和楚恕之,要让他们看自己的这瓶星星。
但萤火虫全部坠落在瓶底,成为了黑漆漆而毫无生机的一片。
卢答看着玻璃瓶里不再闪亮的、死寂的萤火虫,呆愣愣地,不明白星星怎么会熄灭。
他大哭一场,大人怎么哄也哄不好,最后还是冉让出马。
等到半夜,卢答背着睡熟的家长跑出去,去花园里挖坑埋萤火虫。冉让跟在他身后,似一个沉默的影子,陪着他坐在露水中看天上的星星。
冉让绞尽脑汁安慰他:“萤火虫……其实是去做天上的星星了。”
卢答脸上尤带泪痕,眼中是茫然:“会有永远、永远陪着我的人吗。”他人还很小,烦恼却开始生长。
冉让一字一句,轻但坚定:“我会陪着你,比永远还永远。”
卢答吸吸鼻子,伸出小指:“拉钩,上吊,撒谎是小狗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