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国传统文献中没有“洗礼”一词。1915年出版的《辞源》收录了“洗礼”,并解释为:“凡奉基督教者。必行洗礼。谓之受洗。”[312]1936年出版的《辞海》收录了“洗礼”和“浸礼”两词:“凡奉基督教者,于入教时必由牧师以水洗涤其身,以示洁净,为之受洗,其仪式称洗礼。”[313]这说明著述者阅读和知识范围的宽广。1953年出版的《新名词辞典》,不但对基督教教义的“洗礼”进行了解释,而且收录了该词的引申含义和比喻:“后人用以喻接受特殊的薰陶,如受革命的洗礼。”[314]1979年的《辞海》修订版,除将其解释为基督教圣礼外,也增加了“洗礼”一词的比喻性:“比喻经受锻炼。如经过无产阶级**的战斗洗礼。”[315]《现代汉语词典》也收录该词,并有基督教含义和比喻锻炼考验的两点解释。[316]1990年出版的《汉语大词典》收录该词,有基督教含义、比喻教育熏陶和锻炼考验的三点解释。[317]从“洗礼”的演变历史和在汉语词典中的解释,我们可以看出该词在汉语词意中有所扩大和丰富。
7。音译词+音译词的含义解释:阿们、弥赛亚、撒但、以马内利
阿们(amen)
“阿们”是希伯来语的音译,意思是“真实可信”,在礼拜和祷告时表示同意或肯定的意思。它是犹太教徒、基督教徒祈祷结束时的常用语,表示“心愿如此”“诚心所愿”之意。伊斯兰教中也有此宗教用语,而且还很常用。
“阿们”一词的汉译演变过程可以以《新约·马太福音》第6章第13节为例(和合官话译本:因为国度,权柄,荣耀,全是你的,直到永远,阿们)。
在明清天主教文献中,耶稣会士艾儒略根据拉丁语音将其译为“亚孟”(如我亦免负我债者。又不我许陷于**。乃我于凶恶。亚孟)[318]。
1872年出版的北京官话译本首次采用了“阿们”(因为国度权柄荣耀、全是你的、世世无穷、阿们)[324]一词。之后的基督教圣经译本绝大多数都采用了“阿们”,如施约瑟浅文理译本(盖国与权与荣、皆尔所有、至于世世、阿们)[325],和合官话译本(因为国度、权柄、荣耀,全是你的、直到永远、阿们)[326],仅和合深文理译本(以国权荣皆尔所有及世世诚所愿也)有例外[327]。
20世纪后的新教华人圣经学者在翻译圣经时,也无一例外地采用了“阿们”的译名。例如,王元德译本(因为国度,权柄,荣耀,全是你的,直到永远,阿们)[328]、朱宝惠译本(因为国度,权柄,荣耀,全是你的,直到永远。亚们)[329]。
20世纪后,天主教圣经学者吴经熊继承了意译的翻译方法,将其译作“心所愿也”(于是二十四老及四灵物,俯伏肃拜御极之天主曰:心所愿也!普天同庆!)[330]。1968年出版的天主教思高译本,也采用了“阿们”(因为他们将虚妄变作天主的真理,去崇拜事奉受造物,以代替造物主——他是永远可赞美的,阿们!)[331]一词。
1915年出版的《辞源》没有收录该词,1936年出版的《辞海》收录了“阿们”一词,释为:“基督教徒于祈祷终了时,恒缀以此语,为心愿如是之意。”[332]1978年出版的《现代汉语词典》,收录了该词,释为:“基督教祈祷的结束语,‘但愿如此’的意思。”[333]1986出版的《汉语大词典》都收录了“阿们”一词,还提及它的其他译法,如“亚孟”:“希伯来语的音译。或译为‘亚孟、阿们’,意为‘真诚’。犹太教徒和基督教徒祈祷结束时的常用语,表示‘心愿如此’。”[334]在现实生活中,人们还常见“阿门”的写法。
弥赛亚(Messiah)
在希伯来语中,旧约预言大卫家要出一位伟大的“弥赛亚”,即“受膏者”,而他将统治并赐福给全世界。在远古犹太人中,德高望重的首领在选定的祭司、先知或君王额头上涂抹被奉为圣物的膏油,示意此人乃由神选立,具备了担任某种圣职的资格,将得到神的护佑。对弥赛亚的盼望和解说散布在圣经旧约的不少篇章中。在旧约中,弥赛亚可以指先知、君王等,因为他们在就职仪式中要使用油膏。新约则认为弥赛亚就是耶稣基督,是上帝最终的受膏者,完成了上帝救赎的旨意。耶稣的追随者被称为“基督徒”,用犹太术语表达,即可称为“弥赛亚主义者”。
“弥赛亚”一词的汉译演变过程可以以《新约·约翰福音》第1章第41节为例(和合官话译本:我们遇见弥赛亚了,弥赛亚翻出来,就是基督)。
唐景教文献依据叙利亚语,将此音译为“弥师诃”(于是我三一分身景尊弥施诃隐真威,同人出代)[335]。
在明清天主教文献中,艾儒略根据拉丁文将其音译为“弥施亚”[336]和“弥施诃”(主教之宗主。而被满圣神诸德也。一曰弥施诃)[337]。冯秉正也根据拉丁文,将其音译为“默西亚”(请看如德亚人。以圣若翰为先知。或为默西亚)[338]。一本佚名的天主教文献,也将其译为“默西亚”(论达未并讲基利斯督、默西亚)[339]。
白日升根据希腊文,将其音译为“基利斯督”。
马礼逊的译本创造了音译词“弥赛亚”(我辈已遇弥赛亚、即译言基利士督)一词[340]。马士曼在翻译新约时,参考了马礼逊译本,也使用“弥赛亚”(我们已遇难者弥赛亚。译即言基利士督)[341]一词。此后,绝大部分基督教的圣经译本,如委办译本(我侪遇弥赛亚、译即基督)[342],北京官话译本(我们遇到弥赛亚了、弥赛亚翻出来、就是基督)[343],和合深文理译本(我侪已遇弥赛亚、译即基督)[344],和合官话译本(我们遇见了弥赛亚、弥赛亚翻出来、就是基督)[345],都采用了“弥赛亚”一词。仅施约瑟浅文理译本仍用音译方式,但略有差异,音译为“弥西亚”(我侪已遇弥西亚、译即基督)[346]。
20世纪后的新教华人圣经学者在翻译圣经时,也无一例外地采用了“弥赛亚”的译名。例如,王元德译本(我们遇见弥赛亚了,弥赛亚翻出来,就是基督)[347],朱宝惠译本(我们遇见弥赛亚了,就是基督)[348],吕振中译本(我们遇见了弥赛亚了、弥赛亚译出来就是上帝所膏立者基督)[349]。
天主教吴经熊译本采用了意译的方式,将其译为“美使”(吾侪已遇美使。美使之为言,基督也)[350]。思高译本则继承了明末天主教传教士冯秉正的音译词“默西亚”(我们找到了默西亚。意即基督)[351]。
中国传统文献中没有这个词汇,“弥赛亚”是真正完全意义上的新形成的外来词。《辞源》和《辞海》中都收录了该词,并对此词的含义和来源进行了解释。《辞源》释为:“即基督。基督为希腊语。弥赛亚为希伯来语。上古埃及诸国。凡帝王受命。祭师注膏油于其首。以表示神惠。弥赛亚。即受膏者之意也。谓上帝注圣膏于其首。使为世界之救主也。”[352]《辞海》释为:“希伯来语,与希腊语之基督相当。原义为受膏者,古代希伯来人,凡国君即位,祭师必涂膏其首,以为典礼;后虽不涂膏,仍用受膏者一语,以指负荷神命降世救世主民之人,即希伯来人所希望之救世主也。”[353]这说明该词已经正式进入汉语词汇中。1953年出版的《新名词辞典》、1986年出版的《汉语大辞典》、1978年出版的《现代汉语辞典》,均没有收录该词。
从“弥赛亚”一词的演变形成过程中,我们可以看出一个外来音译词汇形成的复杂程度。基督宗教的复杂的传播历史和分派,让译者依据自己所信仰宗教使用的多种不同的源语言进行翻译。他们可能采用了圣经最初形成版本的希伯来文,也可能采用了翻译形成的希腊文;可能采用东方基督教所使用的叙利亚文,也可能采用天主教所使用的拉丁文。而汉语又是多字一音、音字分离,与印欧语言相差太大的特殊语言,致使一个新词语的产生和形成会出现完全不同的面貌,读者甚至会将其理解为一个完全不同的词汇,产生出许多误解和歧义。
撒但(Satan)
“撒但”是圣经中的魔鬼首领,原词为希伯来语,含义是“仇敌”。也就是说,他是上帝和上帝的百姓的对头。在犹太教或基督教的圣经中用作魔王的专称,说他时常**人类犯罪作恶,专跟神和人类为敌。
“撒但”一词的汉译演变过程可以以《新约·马太福音》第4章第10节为例(和合官话译本:耶稣说,撒但退去吧。因为经上记着说,当拜主你的神,单要事奉他)。
唐景教文献中的《一神论》,据叙利亚文“satana”,对其有多个音译词,或译为“娑多那”(亦出离众善眷属,因即名恶魔鬼,改名娑多那)[354],或译为“参怒”(然其下处恶中,最大号名参怒,自外次第为鬼也)[355],或译为“娑殚”(洎乎娑殚施妄,钿饰纯精)[356]。
在明清天主教文献中,有的传教士继续使用“娑殚”(耶稣始叱之曰。娑殚译言欺罔人之邪魔也)[357]一词,或根据拉丁文新音译了“沙殚”[358]和“撒胆”(祈求依靠圣祐。同耶稣曰。退去撒胆)[359]等双音节词。阳玛诺将其意译为“魔鬼”或“魔”(魔鬼偕入解日。魔窥人心)[360],白日升则音译为“撒探”[361]。
1853年出版的委办译本,首次将其音译为“撒但”(耶稣曰、撒但退、记有之)[365]。此后,所有基督教圣经译本,均译作“撒但”,包括1853年的裨治文译本(耶稣遂谓之曰、撒但退)[366],1872年的北京官话译本(耶稣说、撒但退下去)[367],1898年施约瑟浅文理译本(耶稣曰、撒但退)[368],一直到1906年出版的和合深文理译本(耶稣曰、撒但退、记有之)[369],和合官话译本(耶稣说、撒但退去吧)[370]。
20世纪后的新教华人圣经学者在翻译圣经时,也无一例外地采用了“撒但”的译名。例如,王元德译本(耶稣对牠说,撒但退去罢)[371],朱宝惠译本(耶稣说:撒但去你的罢)[372]。
20世纪天主教一直沿用明清天主教士的译法,这可从吴经熊译本的“沙殚”(耶稣曰:沙殚,去无留!)[373]和思高译本的“撒殚”(耶稣就对他说:去吧!撒殚!)[374]中看出来。
中国传统文献中没有“撒但”一词,但有“魔鬼”的概念。1915年出版的《辞源》和1936年出版的《辞海》,均收录该词。《辞源》释为:“魔鬼之名。见新旧约圣书。惟说法不一。或以为蛇。或以为龙。或指为欺诳之邪魔。或谓为居于空中总握诸权之魔鬼。总之彼与上帝为敌者也。”[375]《辞海》释为:“基督教传说中之魔鬼。原名为希伯来文,敌人之义;谓彼与神及间为敌,常降灾难于人,诱人作恶者。”[376]《现代汉语词典》和《汉语大词典》也收录了该词,都有“基督教用语,指魔鬼”意,但都写成了“撒旦”[377]。
以马内利(EmmannuelImmanuel)
希伯来文音译字,意为“上帝与我们同在”,源自旧约以赛亚的预言。“以马内利”是犹太教和基督教信徒的问安语。
“以马内利”一词的汉译演变过程可以以《新约·马太福音》第1章第23节为例(和合官话译本:必有童女,怀孕生子,人要称他的名为以马内利。以马内利翻出来,就是上帝与我们同在)。
明清天主教文献均采用音译,这与该词直至今天仍采用的翻译方法,没有本质性变化。艾儒略将其译为“玛奴厄尔”(一曰玛奴厄尔。译言天主与我偕)[378],白日升则译为“厄慢尔”(道童贞将怀孕生子、称名厄慢尔译言神偕我等)[379]。
马礼逊翻译圣经时,在深度参考天主教白日升译本的基础上,努力地通过音译创建新教的话语词汇体系,选择了另外词汇,后面大致相同的修改都建基于马礼逊的翻译。马礼逊译本译为“以马奴耳”(童身者将受孕而生子、将名之以马奴耳、即是译言、神偕我们)[380],之后的马士曼译本(却童身者将受孕而生子、将名之以马奴耳、即译言、神偕我等)[381],郭士立译本(童女将怀孕生子、名称以马伮耳等语、此名译出、意以上帝与我共在也)[382],高德译本(处女将怀孕生子。名称以马奴里。译言神偕我等也)[383]均参照了马礼逊译本。1854年出版的委办译本,首次使用了“以马内利”(处女孕而生子、人称其名以马内利、译即上帝偕我焉)[384],并被之后译本广泛继承,如裨治文译本(视哉、将有一处女、怀孕而生子、人必称其名曰以马内利。译即神偕同我侪)[385],北京官话译本(他说、童女将要怀孕生子、人将称他的名为以马内利、译出来就是天主在我们中间的意思)[386],和合深文理译本(将有处女孕而生子、人称其名、曰以马内利、译即上帝偕我侪也)[387]。仅施约瑟浅文理译本(童女将怀孕生子、人将称其名为以玛内利、译即天主偕我焉)[388]略有细微选词差异。
20世纪后的新教华人圣经学者在翻译圣经时,也采用了“以马内利”的音译译名。例如,王元德译本(必有童女怀孕生子,人将称祂的名为以马内利;以马内利翻出来,就是上帝与我们同在)[389],吕振中译本(看吧,那童女必怀孕生子;人必给他起名叫“以马内利”;以马内利译出来就是“上帝与我们同在”)[390]。仅朱宝惠译本(有一处女,将怀胎生子,人要称他为以玛内利;翻出来,就是上帝和我们同在)略有差异,但仍沿用了音译和基本字。
20世纪后,天主教仍沿用音译方式,采用的词汇差异较大。例如,吴经熊译本(淑哉贞女,怀孕诞子,人将呼之,爱玛努尔。爱玛努尔者,主与我偕之谓也)[391],萧静山译本(有一位童贞女要怀孕生子;人称其名为埃玛厄尔,解说“天主偕同我们”)[392],思高译本(看,一位贞女,将怀孕生子,人将称他的名字为厄玛奴耳,意思是“天主与我们同在”)[393]。
中国传统文献中没有这个宗教概念,也没有表达这个概念的词汇,“以马内利”可被认为是纯粹的新词语。1915年出版的《辞源》、1936年出版的《辞海》、1953年出版的《新名词辞典》、1979年出版的《辞海》修订版、1978年出版的《现代汉语词典》、1986年出版的《汉语大词典》均没有收录该词。在基督教中,这是一个非常常见的词汇,已经成为教堂内最常见的标示、宣传语和信徒之间的最基本问候和祝福语。这可说明该词在中国并没有进入一般世俗社会。